背包讓我好緩慢


“Your pale ale’s ready”, 酒保同樣以眼神回應,示意我可以起身過去。「你以為這是大航海時代?啤酒當水飲,第三杯喇!」Elsie 半嘲諷著。

「航海家有錢都喝紅酒啦,我最多是窮水手。」我指著她那杯只剩rock的whisky杯,「哪像你,有米到喝生命之水」。在吧枱前,我突然多點了一杯啤酒,回到桌旁她問我:「你這樣子,好像回到從前我們到過的地方。」Elsie 拿了她的那杯,笑容忽然掛上那對若隱若現的酒窩,我呆呆地笑著,心想:「英國間間酒吧都是這個模樣的⋯⋯」「The beer hall…」她停下來等我接下去。「哦,慕尼黑The Bürgerbräukeller,希特拉發表納粹演說的地方。」「我知道,」她接道:「氣氛差很遠,那邊熱鬧多了,而且啤酒好喝得多。相同的可能僅僅是你仍然杯接杯,雖然這裡的一pint細杯得多。」那個pint的讀音,是十多廿年前上次她來英時我糾正過她的。我把杯舉到嘴邊又放了下來,「那邊的女侍應,十幾杯十幾杯送上,豪邁多了!」

當時除了飲啤酒,食豬手以外,我們還在木枱刻了名字——埋藏在一大堆先行者的字跡之中,紀念我們唯一一趟的歐洲之旅。那時大家都幾杯下肚,我甚至幾乎想要打算借醉行兇,邀請她當晚多買半打啤酒,到我房間促膝詳談,但是理智阻止了我,我把這冒昧並曖昧的句子連同冰凍的德國啤酒吞下肚;因為我們當時一行六人,租住的是Airbnb的一整間屋,男生窩在客廳,女生睡在房間⋯⋯

「之後你帶我們去新天鵝堡,上山的馬車動物的味道很濃,你告訴我們這是迪士尼王子公主城堡的原型,美國人就是有辦法,連原本是戰爭用的血腥城堡改造成可愛的模樣,就像老鼠一樣,居然給改成為米奇。」Elsie繼續說。「然後再說興建城堡的國王路德維希二世的悲慘結局,不過他留下的城堡幾十年後卻就成為幾代人的童年回憶。」我頓了一下,沒想到她仍然記得,然後她堅定地說:「但如果再讓他選,我相信他仍然會義無反顧,不會後悔。」我終於打斷了她:「是因為他啟發了和路迪士尼?」她把啤酒杯清空了:「現在流行拷問自己,我覺得是否後悔,著重的是重新回到起點,擁有一樣的視野及盲點,對事情會否作出不一樣的決定,不能夠事後以上帝的角度再作選擇,因為這並不公平。所以即使一切重來,我覺得他會繼續追求自己的夢想。」

在Cat & Mutton酒吧,我把話題追回來:「那麼你離開不了香港,始終不會後悔吧?」她嘆了口氣,「我以為話題已經飄走了。也許吧,人大了,發覺世間原來並非黑白分明。那裡確實有我放不下的親友要照顧,而老實說我也欠缺重新開始的足夠勇氣⋯⋯」我知道,我怎會不知道呢?「你不是趕時間嗎?」她問。我看看電話的時鐘,「對,我約了人在Hyde Park, 裡面round pond的天鵝多到會跟你走,一起來好嗎?」「哈,」她把杯遞到我面前,示意要我趕快清了它,喃喃自語:「又是這招。」拿起背包比我更快推門而出。

 

圖片由作者提供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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