跟三五同好一起去看騷當然愉快。跟喜歡的男孩去看呢？自然是另一番滋味。有看過電視劇《Fleabag》嗎？這個下篇就有如它的第二季開首：「This is a love story」。

那時

那是大學二年級的事。我們並非同科同學，但這就是大學的精粹吧。在偌大的校園裏，你總會從各式途徑認識到生命軌跡本應不會重叠的人。不記得那門課名了，只記得是與文化研究有關。開始聊天緣起自TA為論文功課相約學生逐人會面。他獲安排在我之後，所以三人交談起來。大部分談話內容當然隨年月化作蚊滋聲，但我至今清楚記得那時風流倜儻、不理世俗眼光的他就叔本華和宿命論侃侃而談時彷彿會發光。那短暫的三人交流之後變成二人對話，過了不久我說要先走了，趕著去九展看方大同演唱會（對，又是九展）。這一別以後卻是更多的再見。

他給我寄過的明信片我至今好好保存。我送過他當年還未躍為一代歌姬的Lana Del Rey的《Born To Die - The Paradise Edition》唱片，多年後說起，方知太多女孩送過他東西，他不知道我以為我把我的心意說得很明白了。我們時常分享音樂，我叫他跟我一起去觀塘時期的Hidden Agenda看一隊叫Alpine Decline的樂隊，他答應了。他們是來自洛杉磯/北京的二人組，玩的音樂類型主要是noise rock和shoegaze。未聽過這個名字？絕對正常，畢竟他們在Spotify只有485位monthly listeners。但我記得當天現場並不冷清。騷後他帶我去了觀塘海濱長廊，我們之間當然還夾雜了少許酒精。此刻邊寫邊播著該tour所宣傳的新專輯《Go Big Shadow City》，迷幻矇矓依然，就如那段時間的美好。

不足兩星期後，我又找他一起去了九展Music Zone看來自倫敦的post-punk revival樂隊White Lies。當時的他們已發過三張專輯，每張都帶他們獨家的黑暗與神秘氣息，爆發力相同卻各有不同味道。說來搞笑，他們最初吸引我的卻是唱片的封面設計。有如閃靈孖妹與以油彩繪製的太空人畫像給予我無盡想象，再加上主音man得來又帶點鬱意的唱腔，我有段時間是日聽夜聽。得知他們會tour經香港，即使同日是娘親大人也立即拋諸腦後（細路仔唔好學）。

沒有酒精作祟，但對於當晚我只有兩段記憶。其一，就如上篇一樣也是跟九展shuttle有關。香港人生活繁忙、爭分奪秒，作為一個非常土炮的香港人，我的看騷回憶滲雜了不少滾水淥腳的騷前餐點。這次我先到九龍灣站，就負責到Pie and Tart 買定一些批和撻，準備在shuttle上一起大快朵頤。在應該有先徴詢他意見的情況下，我買了我最喜歡的粟米批和鮮奶撻。在shuttle上想辦法利落和快捷地進行把紙袋撕開、拿出餐具紙巾和進食等一連串動作，好像在做犯法事般，尷尬卻又帶點刺激。兩人就這樣輪流你吃我的、我吃你的。看著他狼狽趕吃的模樣，我當下內心澎湃非常。其實這一切還不就是香港人日常，但那畫面異常鮮明。說到底，喜歡一個人時甚麼都很特別，做甚麼都覺得這回憶只屬於你和我，很浪漫。其二，就是White Lies主音Harry McVeigh獻唱時那略帶緊張的姿態。在自信雄壯的rock sound下，他喜歡雙手交叠放在身後，有種青澀的感覺。

現在

2022年11月，我在墨西哥城的Corona Capital Festival再次看他們演出。兩場騷之間他們又多發了三張專輯，說事實上我沒有再怎樣追蹤他們的動向了。感覺那堆在大學時期伴陪我最多的band，十年後我還是在聽同一堆專輯，對他們的認知就停留如對他們近年成長欠缺了解的老朋友。而最使我寬慰的是即使他們在場地中最大、能容納幾萬名觀眾的stage演出，powerful依舊，也能見到Harry明顯比從前能放開去享受台上時光了。

然後人在美國，我又看了很多在香港大概很難看到的music acts。繼2014年交流期間在墨西哥蒙特雷看過我的女神Lana Del Rey後，事隔九年，終於有幸在德州再度欣賞其風采。現時的她地位跟當日已不能同日而語，但對我所帶來的震撼並無絲毫變改。最驚喜的是我還看到老牌英國new wave/synth-pop樂隊Tears for Fears現場演出！開始聽他們的音樂，源於他跟我說喜歡《The Hurting》這張唱片。後來我也愛上了他們的音樂，還在歐洲旅行時買了這唱片的原版黑膠碟。最難得的是，他們不同時期的音樂曲風可謂大相逕庭，但我同樣喜歡。即使是於前年發佈的最新專輯，我也沒覺得被經典歌曲比下去。這是頗罕見的。

這一切一切，如果能跟他娓娓道來，如數家珍般逐一分享，那該多美好。這多年間我們斷斷續續有找過對方，掀起過一波波漣漪，但最後他還是輕輕放下了那句「我們是屬於兩個世界的人」。年輕時有情飲水飽，自然覺得夠喜歡就甚麼都可以，說出這話的都是找藉口的fuck boy。但認識這麼久了，各自也經歷不少現實社會的洗禮，這一句話倒是當頭棒喝，讓我意識到那些曾經以為的可能皆盡是一廂情願。

我一向覺得「再見」一詞意味深長。不只是「bye bye」，還是「我們會再次見面」。可惜的是，今次也許真的不會再見了，無論是九展Music Zone還是他都只能是曾經。感謝賜我那段快樂時光，永誌不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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